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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【攝影‧撰文/比利時奶茶】

 時鐘大門.JPG

 

     某個早起的星期天早晨,雪融了,天氣終於放晴,悠閒地吃完早餐後上了前往布魯塞爾的火車。火車有兩班,但因不想轉車便搖搖晃晃了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鐘才到達。出發前決定好要去參觀老英國百貨公司改建的「樂器博物館」,先查好時間,它開到傍晚五點。在那之前,我尚有四個小時,先去前往Sablon,據朋友說那一帶廣場有古董市集。

 

  一個人旅行的難度在於,每次拿出地圖顯現出「觀光客」身分時的心虛。雖然不拿地圖看起來也像個觀光客,但通常我傾向在腦海內記熟目的地方向,沿著指標趨進。

 

  先抵達教堂車站的上空,從鐵欄杆可以望見向南的鐵道,而柵欄另一邊也隔出一個空地為公園。小公園裡的人造斜坡上,有許多兒童練習滑板,旁邊的長椅則坐著等候兒童的家長和幾對情侶。我站在斜坡最上,一邊是日落和鐵道,另一邊是小孩的嬉鬧;有時候火車經過隆隆作響,陽光色澤映在對面的教堂,只有前方是靜靜地,偶爾幾隻鳥劃天際。如果有伴,這公園肯定是個野餐的好地方。

 

  走進教堂,對著彩色玻璃照了幾張相,離開後,見教堂對面停著一台老舊的藍色Mercedes Benz,上面置放的木箱裡裝著許多半透明的玻璃瓶,上前一看竟是好幾排盛醋的瓶子,抬頭一看恍然大悟,原來這擺設是內部古董店的活廣告。前面一對身著黑色大衣的老夫妻,男人戴著貝雷帽叼著菸斗,女人手上牽著一條大型的深褐色短毛狗,我跟在他們後面進入了這家古董店。

 

  陰暗的入口有個賭場拉霸(吃角子老虎?),上面標價五百歐元,而門的造型是個時鐘,店裡內部形狀狹長,卻堆滿了各種貨物:斷腳椅、1960年代以前的床、損毀卻古典的梳妝台、旋轉木馬的馬、塑膠油桶、浴缸、格狀木製信箱(像中藥店放中藥的小格子)、人體模型、遊戲機殘骸、不確定是否堪用的腳踏車、船,還有許多我看過也明白,卻不曉得怎麼命名它們的器具(譬如教堂塔尖的雕刻裝飾和鐵鑄的模型)。

 

    二樓放的幾乎都是椅子。各式各樣的椅子,從高腳椅到小學生專用的課桌椅,成堆完全沒有排列地擺在那裏。我走在二樓的地板上,有種整座房子終將崩塌的預感,不穩固的地板,擺著不曉得誰會消費的昂貴商品,離開前還看到一個衣櫃上的鏡子,破了四分之一。下樓後有個人親切地跟我打了招呼,看他把東西搬來搬去,我暗想他應是老闆吧。是個華人,中年男子,戴著鴨舌帽身著輕裝,如果在台北,你會在某些特定咖啡店看到的那種人,或稱他為中產階級雅痞。他忙碌地操著流利的荷語和法語,一來一往地和這些議價的客人們打著交道。

 

  時空錯置,我進了洗手間(連洗手間裡的破舊洗手台都是商品)。旁邊有一株植物,它應該是整間店裡最「新」的東西,有生命力地盤著那面鏡,之後也許還會沿著邊緣繼續纏繞上去。我走出來沿著空間裡的另一個陰暗長廊,繞到出口。

 

  推開「時鐘」大門,我感到這個門的造型真是個精準的隱喻。這些物件,正依著時間才有了存在感,至於那些破碎的、無法修補的部分,彷彿都在告訴你是如何在漫長的滔選下存留下來。因為古董乘載了光陰,於是也乘載了它洗鍊的價值。

 

  後來整個下午我就在巷子裡一間接著一間的古董店徘徊,迷失在每一種凌亂卻看似有秩序的陳列之中。那些從泰國到摩洛哥,來自世界各地的所有物件,已超越使用價值,不怎麼有系統地建立出自己應該的體系,如星星,霸道地佔住天空中某一個位置,在宣稱了自己的座標之後,就只顧著歷久地閃爍著──也許我們肉眼所見到的星星,早已消亡了幾千年。

 

  最後我也沒找到真正的Sablon廣場,但我知道我就在那附近。後來沿路走著,看到透明電梯,跟著人群上到了Palais de Justice。那兒有一台鬆餅的移動式專賣店,我跟觀光客們向老闆買了一個鬆餅,就倚在平台上眺望布魯塞爾的向晚景色,至於樂器博物館,就下次再去吧。

 

古董店門口.JPG 

 

比利時奶茶的歐洲足跡:

No.1 歐洲雜記-在路上

No.3 歐洲雜記-遠距離

No.4 洲雜記-日內瓦的意義

No.5 歐洲雜記-早餐的執念

No.6 歐洲雜記-「妳是去史特拉斯堡還是海德堡?」「不,我去了聖誕節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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